袁志权心想自己死定了,倒在地上没有动,静候死亡来临。
不料听见一个粗犷的男人,压抑着怒气:“牛铁蛋,你死哪里去了?大半夜不睡觉出门溜达,翅膀硬了想远走高飞!”
袁志权听到这个声音,一时之间悲喜交加,眼睛不受控制地涌出。
他动情地喊了一声,冲上去抱住牛二:“爸!”
这一夜他经历的事离奇古怪,说出去也没有人信。他受尽了折磨,吃尽了苦头,如今看到熟悉的牛二,那张拉下来的黑炭脸,看着说不出的顺眼。
牛二窝了一肚子火,扬起蒲扇大的巴掌,正要落到袁志权的脸上。
袁志权本能地闭上双眼,迟迟没有感到脸颊的疼痛,他张开眼睛看到牛二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。落下来的巴掌,由重而缓轻轻地放在他的脑袋。
掌心传来的温暖,仿佛能驱散他的迷茫与不安。他看着粗布短衣打扮的牛二,黑炭似的脸湿漉漉的,打湿了双鬓的头发,手里提着的灯笼昏黄不定,那双下地用的解放鞋,鞋沿沾满了半干涸的黄泥和杂草,就知道牛二去过不少地方找他。
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憔悴不堪,下方衬着淡青色的熊猫眼。他半夜起来撒夜尿时,想着顺道看一眼儿子,看儿子身上的伤势有没有影响,会不会睡到一半疼醒。没想到,看到的却是掀开的被窝,还有熟睡的女儿。
他叫醒睡眼朦胧的牛春花问:“春花,醒醒,怎么只有你一个,你哥呢?”
“哥……哥不是在床上吗?”
牛春花含糊地应了一句。
牛二一听便觉不妙,女儿看样子不知情,把她吵醒只会多出一个人担心,他还得反过来照看女儿,还不如让她继续睡在床上。
第一时间找到了罗秀娥,焦急地喊道:“老婆,快醒醒,铁蛋不见了。”
罗秀娥被人打搅清梦,没作思考地吼了句:“牛二,大半夜你要死啊?!”
牛二来不及解释,终于把罗秀娥摇醒,交待了事情的经过。
俩人一合计,担心儿子出事,就赶忙穿好衣裳,提着灯笼在村子里找,实在没办法再去挨家挨户找人帮忙。
村里人一听孩子丢了这样的事,每家都出了一个人打着灯笼在村子附近找,罗秀娥和牛二去了儿子可能常去的地方,结果全村人一无所获。农忙时节,农民看天吃饭,田里的稻子不能等,家家户户都有腾不出手。半夜被吵醒之后,能没有怨言地向牛二夫妇搭把手已经不容易。
来回折腾近一个小时,不少人建议第二天再去离村子远些的地方找。牛二与罗秀娥一一谢过帮忙的人,自己却心急如焚不肯放弃寻找。
牛二把罗秀娥哄回家后,自己沿出村的路找了过来,正好与吓得惊慌失措的袁志权撞在一起。
粗糙的衣料,紧紧地拽着。袁志权埋着脑袋哭得稀里哗啦,牛二见狀也不忍继续责备,他想起罗秀娥骂过他,打儿子太狠,把儿子给打跑了。
“好了,好了,跟我回去吧。”
牛二拍着袁志权的后背,禁不住又唠叨了一句。
“现在知道害怕了吧?以后大半夜别出去乱跑。”
牛二与罗秀娥洗衣洗澡用的都是皂角,不像现在工业化的洗衣液、洗衣粉等产物,怯不净衣服上残留的味道。在厨房掌勺的人身上的是油烟味,卖鱼的身上是鱼腥味,种庄稼的泥腿子身上是淡淡的土腥味。
不知不觉间,袁志权接受了这种他曾经讨厌的“贱民”臭味,对它的观感转而淡淡的安心。
牛二扯着袁志权正要回罗家村,袁志权却没有跟上,他疑惑地看着儿子。
袁志权想起托他出坑,不慎摔断腿还在坑里的黄色安全帽大叔。
“现在还不能回去。”
牛二不悦,以为儿子还要任性,正要口头教训几句。
袁志权却抢先一步道:“有个大叔,因为救我,掉到坑里折了腿,我答应找人救他出来。”
对那位大叔,他自是感激不尽,不敢想象孤身一人呆在那里,那个跟着自己的鬼,会做出什么事情。
牛二没有说话,袁志权以为他愿救人,拉下身段恳求。
“做……做人要讲良心,知恩图报,不能忘恩负义。”
他第一次说这样的话,出口磕磕碰碰,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听到,绝对不会相信这人是袁志权。
“爸,天道好轮回,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……”
话一出口,袁志权有点不敢相信,自己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。毕竟,他以前最唾弃因果报应这一套,做人做事简而言之就是“我死之后,管他洪水滔天”。
邵萍尽收眼里,对同为一体的系统说:“你敢相信,这是以前的那个袁奋进(志权)?”
系统记录了整个过程,没有人比它清楚,袁志权发生的心理变化。
它借机对邵萍洗脑。
【宿主,这就是系统颁发任务的真谛,当前任务目标,在未来道德沦丧,犯下了种种恶行,五十岁的时候才被一个从天台跳落的女大学生以命揭发,在强大的舆论作用下,公开审理案件。那些曾经受他蒙蔽的人,才知道自己偶像的真面目。】
邵萍眨巴了下眼:“狗系统,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他总有种躺在针床的即视感,狗系统变着花样儿背刺他。
【宿主,有想象力是件好事,想象力泛滥是个问题。】
邵萍自信一笑:“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……”
【请将下列的话复述一遍,富强、民主、文明……】
系统暂停了对邵萍的脑电波接收,顾左右而言他。
邵萍被系统的二十四字真言轰炸,忽然忘记了自己刚刚想问系统的事。
狗系统!他在心里骂道。
父子相聚的场景,发生了变化。
“不用说了!”牛二打断了袁志权接下来要说的话,“没想到……”
袁志权嗦腮帮子,做好抱住牛二大腿的准备。他放飞了自我,想着他一个小孩的身体,做这样的事很正常。
“没想到,我儿子的觉悟那么高。”
牛二激动地拍袁志权的肩膀,重重的力度使他不由偏向一侧,肩膀一高一低。
“你说的那些话,都是哪里来的?”
袁志权一时语塞,牛二一家都是农民,大字不识几个,不会像自己那样,说出含哲理的话,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。
他感到有些头疼,好不容易接受现在的身份,身份却遭到了牛二的怀疑。
“我跟一个路过的老爷爷聊了会天,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。”
错漏百出的谎言,使袁志权红了脸,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。
“我就说呢!”
牛二倒是很高兴的样子,自豪地说:“我儿子就是聪明。”
他看着袁志权问道:“铁蛋,你想不想上学?”
牛二从人他爷爷那辈起,世代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,风吹日晒、受苦受累、穷困潦倒……
隔壁村刘家的男娃东子,出去读书成了大学生,没过多久就有了出息。开着四个轮子的车,穿着那身衣服气派非常,猪、牛、羊肉整车整车地往村子里拉,还有他叫不出名堂的电器,听说一件就能顶上他忙活一年。
他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儿,可他儿子有慧根,随便跟一个老伯聊天,就能出口成章,把他这个当老子的说得一愣一愣。他不敢肖想儿子有隔壁村东子有出息,但也可以想想儿子将来发了财,把他们一家人接到城里享享清福。
“唉!”牛二恨铁不成钢,“问你话呢,哑巴了?!”
实话实说,袁志权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,他有偌大的家产继承,一张轻飘飘的文凭,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张废纸。那些名牌大学的毕业生,读过的书可能比他父亲这辈子说过的话还多,但还要在他父亲的手下谋生。
牛二亮晶晶的眼神,叫他不好出口伤人。他去上学读书纯粹是无聊,去学校有更多人陪他玩。去当艺人也是为了享受别人崇拜的目光,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令他欲罢不能。
要说,他发自本心想做的事,好像还真的没有。
如果答应牛二,我以后不就要跟一群挂着鼻涕泡的小屁孩坐在课室,听老师讲那些听过的东西——虽然他已经记不得小学课本的内容——
袁志权哦哦应付了几句,转移话题道:“爸,我们先去救人吧。”
这件事宜早不宜迟,那只鬼也许会恼羞成怒,涉及到那个大叔也说不定。
牛二猛一点头,想起了正事。
“在哪里,你带我去。”
“就在前面,一直往前走就到了。”
担心躲在暗处的恶鬼,继续出来害人。袁志权把自己撞鬼的事,跟牛二完完全全地说了。
牛二听完袁志权的话,第一反应是儿子吓梦魇了,将看到的树影当作鬼怪,小孩子的想象力总是丰富一些。
但袁志权绘声绘色的描述,又让他的心犯起了嘀咕。
他听村里的老人,说过不少撞邪的事,自己没有亲眼见过。说不害怕是假的,但不能在儿子面前丢脸。
牛二故作无所谓地说道:“我们不做亏心事,不用害怕鬼,他要是在我面前出现,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!”
袁志权听不出牛二说话的真假,还以为牛二真有这个本事。因为他偶有听过,鬼怕恶人带着的煞气。在他看来,牛二是个“超级大恶人”。
过了一会儿,父子俩人走到了袁志权说的地方,地上只有一顶黄色安全帽和一捆黑白相间尼龙绳。
“铁蛋,你说的那个人呢?”
袁志权想不明白,一个深坑为何在短时间内消失,地上的安全帽他认出来是那个大叔头上的那顶。
瞬间,袁志权的脸色苍白,唯一能解释这件事的理由……
救他的那个大叔也是鬼……
那些散落的碎片,串联到了一块,像电光贯穿他的脑子。
那个大叔跟那个一路的男声,大概是同一只鬼。
他觉得,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,寒气从脚板底一直蹿到天灵盖。
“这这……这是……那个大叔戴的安全帽……”
牛二蹲下来眼睛与安全帽不足十厘米,听到袁志权的话,触电般站了起来。
“铁蛋,天黑了,你肯定看错了。”牛二说话时没有多少底气,“你用不着撒谎,我保证不会打你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
牛二握住袁志权伸出的指头,快语道:“没什么可是,我们现在就回去。”
他没有征求袁志权同意,往罗家村的方向越走越快。
“旧时的人以鬼神为绳,称阴曹地府为畏。现在的人百无禁忌,他们又能敬畏什么?”
邵萍迎风而立,颇有一番世外高人的风姿。
【温馨提示,宿主态度影响任务评价。】
仙人跌落凡尘,邵萍辩解道:“狗系统你懂不懂人权,文化人的事能叫消极怠工吗?”
一点经验值可以兑换一百元的小钱钱,他还指望这点钱过活呢。
“狗系统,制造你那个人一定姓周!”
【呵呵。】系统表示,它听不懂宿主在说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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